Tuesday, December 14, 2004

生日快乐

写下这个标题,就有恍惚要给自己作传的感觉,不由得紧张起来。就如同很久以前我有一段时间创作热情高涨,想要在亲婆生日的时候写一篇很长的关于她的文章贴在BBS上,开了一个颇有文学性的头之后倍感凄惶,写一写就不住流泪,终于连开头也不敢翻出来看。也许我私心里很怕她突然死去,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噩梦之一就是她坐着公共汽车走了,而我一直追都追不上,直到上高中学了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之后才不做这样的梦。而我如此紧张在生日之前给自己写什么,或许是私心里很怕自己就这样变老吧,尽管现在看来这个趋势无可逃脱。

从什么时候起理解了个人力量对于很多事情的无能为力,比如时间,永恒,等等,之后,我开始沉迷于那些让人感觉时间停顿的场景。比如从春天到秋天的早晨,如果我要赶8:30或者9点的课,在面色灰败穿过Beckman Institute Yard那个有流水多边形院子的时候,总是可以看到那位中年微胖的墨西哥清洁工阿姨坐在一个桃树下的桌子边慢慢吃早饭。她从蓝色格子布的餐包中拿出三明治吃,或许是鲔鱼的吧,来历不明的咖啡,一下一下地啜饮。她通常穿灰色的卡其布工作服,微微蓬起来的棕色卷发,中长。春天的时候桃花开放,一朵朵落在她面前没有漆的木桌,她的肩膀,和不甚明亮的头发,居然不需要青春和美貌,也可以这样地让人惊艳。后来有一天我意识到好久没见她,或许是天冷了,或许是我起得晚了;仿佛一地的桃花,怔一怔,就全不见了。这让我微微地有些伤心。然而值得伤心的事情何其多,这样的也只算小事吧。再比如我总是喜欢在下午快要睡着时去化学系的木工间借用spot welding。那里的技工Steve是个清瘦白面而寡言的人,我跟他统共没讲过几句话,却很喜欢他。因为他的木工间收拾得洁净而干燥,没有一点工作车间的灰尘和嘈杂,下午的时候他的收音机总是调到K-Mozart. 有时候他戴着黑框眼镜在干活,有时候和一个叫Bob的胖脸秃顶大嗓门老头喝咖啡聊天,慢慢地,有一搭没一搭。莫扎特舒伯特的声音在锯子打磨机中盘旋,被挤得细细地尖尖地,有奇异的安详。还有一次听到Rachmaninoff 那段无比美妙的Vocalise,在疲乏和缺乏耐心的下午有咖啡一样的品性,流过脊髓的温暖。

然而终究是无法逃脱的吧。12月16日生的馥菱,12月18日生的衡欣和我,这次可以一起过生日了。馨莹自告奋勇,跑前跑后张罗不停。我看她认真看到不忍,就开玩笑说到29岁再来操办不迟,正好应了日剧《三十拉警报》(Overtime)的名头。不过也就是两年以后了。想来人的自我欺骗能力甚强,当年二十刚出头的时候总觉得二十五岁是个大的坎,大家都这么说,女生过了二十五岁,怎样怎样地都是每况愈下啦,明日黄花凄凉无比。后来也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你又能怎样?除了把这个心理界限往后推个五年——Sex and the City 里所谓 “next age box”。 也许明天早晨醒来,我会失声喊道:“你真美呀,请停留一下!”然后让魔鬼把我的灵魂抓去。

是这种想要在这个片刻不停流转的世界抓住一些实在的感觉,让亦舒笔下的喜宝说出:“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不能,就要很多很多的钱。” 曾经我对需要妥协带着种种无奈的感情这样不屑一顾,我喜欢那个女孩说的,“这不是我想要的,大刀阔斧的生活。”然而我们终不能永远大刀阔斧永往无前,里面的回环,如今我竟慢慢理解。

1 Comments:

Blogger B. B. L said...

多谢拉。and thanks to Nuo's hot "welcome to 27 club" greeting :)

所以生日,游园,过节,这些热闹的事情都是这样,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所说,悲凉是形式,快乐是内容,快乐注入到悲凉之中,有一种烟花开到极盛处之后转瞬一秒的深深的落寞。。。

别笑我Over sensitive 啦,你知道,人老一点都会这样子。而且因为深深地贪图红尘,才会恨不得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要储存起来吧。好咯,回家准备Party去啦~

2:3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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