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ne 28, 2004

在一万呎的天空自由呼吸



去完Yosemite回来,我一直嚷嚷没爬到Half Dome下次一定要再去。我们爬山的精神领袖加Captain魏小亮同学嘿嘿冷笑:何不下周去爬Mt.Baldy以作提前练习?(叫你不知天高地厚!)去就去,我Grand Canyon都爬下来还怕小小San Gabriel最高峰?这样我们一行11人,还是女多男少,典型Caltech爬山搭配,周六一早向秃头山进发。

我们从一道平淡无奇的小小瀑布出发(of course nothing comoarable to Yosemite falls),这时海拔已经是5000多ft了。在平平的山腰石子路上走着,被正慢慢升起来的太阳晒得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带路的小亮往旁边一条依稀可辨的Trail一闪,就往高里窜了上去。心肺几乎先于头脑意识到了这一点,呼哧呼哧就喘开了。

本来想认认真真写一篇游记类型文章,起承转合,等等等等。结果发现我还真是不擅长这种正儿八经的写作。当试图进入某一桩回忆的时候,总是太多事件在脑子里盘旋,按部就班让我觉得缓慢、俗套和心急。而且我议论长于描写,像Victor Hugo那样在规规矩矩的事件叙述中插入数页不相干的议论的笔法,其实正合我心意。那大概就是表达天分不够可是又有很多话要说的作者的通病吧。

好吧,我得承认这是我第一次爬山爬到虎起了脸。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别的长处没有,可能能在任何状况下保持笑嘻嘻的乐天派,算是好青年的优良作风吧。可是这一次还真是累到说笑话的力气都没有,拿出相机来东照西照的力气都没有。上山的风景说实话都没怎么留意到,树阴和石头对我的意义就是救命的歇脚处。山实在是陡得厉害,大概走个50米我就会停下喘口气,有一次我试图遵循“慢慢走,不要停”的教导,到了一个树阴还坚持往前走了走,结果没一会儿就气血翻浮,胸口发闷,好像一张嘴就能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下一个树阴眼看就在前面几步远处,真的连走过去的力气都没有。我想游泳的人在离岸边几米的地方溺死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我一屁股就地坐下,看到前面的树阴凉下fuling她们在休息喝水,后面的队伍讲话的声音隔着石头和灌木传来,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阳光的灼热似乎也离得很远,只是喘气,喘气,还有山林里的无边寂静。

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在11点多到了shi hut, 一个上山半途中的绿色小屋。是Sierre club的property, 可以租给爬山的过夜。在山中间正正好的位置,往东可以看日出,往西可以看日落。我想象阳光在对面层层错落的山坡和矮松树上变换光影的情形,心想如果不用爬这么难,背上睡袋到这里来过夜一定是特别的经验。有个很精神的中年Hiker给我们讲对付山狮的经验,放佛切身体会一样,让我崇拜不已,一问才知道也是纸上谈兵。还有一队人都是爷爷奶奶级的,有位看起来有70的老奶奶说她们经常爬这里,每次都有要爬顶的欲望,一直爬到这儿才忍住。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问她到底有几岁。

But our story went on. 山路。。。怎么说呢,就像是中学语文课本上的老残游记,白小玉黑小玉说书,声音调到了一个不可能的高处,转了个弯又上了一层。那时候觉得他描写的笔法也是,可以变幻无穷地往尖里拔。我就不知道怎么写啦。只能说,如果我当时没忍住开始骂娘,骂的声音应该会一层进一层地越来越高吧。还好我保持一个Hiker应有的庄重肃穆,默默不语,埋头走路,不忘记大口呼吸来缓解胸口的疼痛。别的有精力的同学还在陆续讲话。可是在一切的杂音静下来的这个那个瞬间,你会感觉到山里真是安静,在这里独自生存的一棵小树小草平时应该都是寂寞的吧。我经常是喧哗的游客,喜欢大声讲话,与游伴评论花花草草,也不能理解那些喜欢一个人爬山的hiker乐趣何在。如今闭紧嘴巴,耳朵却开始灵敏到与山更加贴近。我想象如果是自己单身在这砂石和松林中找Trail前行,每一个脚步声马上消解在风声和空荡荡的寂静里,阳光把我的每一口呼吸都蒸发殆尽,那应该是自由和悲壮的吧。

这是我有力气掏出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松林,山坡,和一朵白云消散前的最后一个瞬间。



最后的0.5mile没有想象中的难,事实上我已经不确定地记得是怎么样的了。对于快乐的记忆总是要新鲜一些。从Hsin-ying拍到的我登上峰顶的照片(好像是最后一个),绝对是一付苦瓜脸。顶峰真的是一片baldy, 风吹着一地闪着光的灰白色碎石,呼呼地响。我穿上外套,东西乱拍几张照片,就一头倒在一堆稍成型的挡风石头上,睡了有生以来最香甜的一个午觉。

在一万呎的山顶上睡着真是一件奇异的感受,天是这么的蓝,澄澄地从脸上一直映到心里。连梦也风被吹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四周各个国籍肤色不同的登山队伍嘈杂着,但是他们的声音丝毫也不能打扰到山的宁静和睡梦的香甜。再戒备森严的人,到了这里,都会变成孩子一样的纯净、无助和坦荡吧。

山顶有海拔的标志,还有一个本子,让所有登顶的人签名留言。我写上我的名字,从小岛崇明来,哈哈,一时兴起,说要50岁时候来爬庆祝生日。管它呢,先下了山再说。不过真的到50岁的时候,如果我们还是好朋友,收到我一块儿爬山庆祝的邀请可别觉得奇怪。and you'll have to make it anyway!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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